【編者按】

隨著時代的發(fā)展，民間收藏者們已經(jīng)由單純的“收藏”轉變?yōu)椤把芯俊薄Ｋ麄儌€人的習得過程為我們提供了一種新的文化觀察視角。本欄目致力于記錄這些民間收藏者的故事，展示他們如何通過收藏品進入文化探索的世界。我們希望通過這個平臺，讓讀者了解到，收藏不僅僅是物質的積累，更是一種對生活的理解和對世界的感悟。希望這個欄目能夠激發(fā)更多人對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的喜愛，以及對中國民間收藏業(yè)態(tài)的關注。同時，我們也鄭重提醒，欄目文章僅作為民間收藏愛好者的內容呈現(xiàn)，藏品真贗請讀者自辨。

玉器上的巫師留言

——一篇成功“解讀”的良渚祭文

陳逸民 陳鶯

我們在民間收藏家手中見到了許多良渚“文字”，它們或者鐫刻在陶器上或者鐫刻在玉器上，下面我們要介紹的就是一件鐫刻在良渚文化玉管上的一些“文字”，它們已經(jīng)被我們成功“解讀”。

圖7－72

圖7－72（我們使用的是原著中的編號）是一件良渚文化玉琮形管，此管雖然不大，高5．3厘米，徑2．3厘米，但其一面刻畫有簡化的良渚文化中常見的神人獸面紋，紋飾清晰。其畫面布局為上節(jié)神人紋，下節(jié)獸面紋，神人獸面紋均刻畫有臉龐，眼部管鉆層重圈，上節(jié)的神人有弦紋頭冠，以短線刻畫眼角，獸面紋眼部外圈為橢圓形眼瞼，眼下部均以凸出的橫檔為寬鼻。神人和獸面的雕像都刻畫在凸起的平臺上。琮形管的另一面刻畫著兩排文字（圖7－73），每排三個，上下豎行排列。在圖上，從左至右，是把5張圖排列在一起，第一圖是左排三個字的摹寫本，第二圖是玉管上左排三個字，第三圖是這件玉琮形管的另一面，第四圖是玉管上右排三個字，第五圖是右排三個字的摹寫本。

圖7－73

先讀右排三個字。

上面第一字其形類似一個跪坐的人，上面是個“口”，下面為形似一個跪著的人的身軀。這個口應該作“囗”（wéi）字解，表示一個聚落的場所；下部為跪著的人形。這個字形說明既有土地又有人的意思，所以表示這是一個聚落的城邑。《說文解字》注解為“國也。從囗；先王之制，尊卑有大小，從卪。凡邑之屬皆從邑。”譯成白話文就是“邑”，小的方國。在先王的制度中，公、侯、伯、子、男有尊卑高下不同，所管轄的地域有大小不同，所以字形采用“卪”做邊旁。所有與邑相關的字，都采用“邑”做邊旁。因此這是個“邑”字。

右排第二個字應該是個“貞”字。

“貞”字，在已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的甲骨文中多次出現(xiàn)。在《周易》中，它也出現(xiàn)了111次。經(jīng)過幾代學人的努力，終于知道它是一個會意字，它從卜從貝，表示一個能夠和“鼎”一樣重要的人物，能夠占卜、能夠和祖先以及天神溝通。把“鼎”這樣一個在生活十分重要的器皿，會意成一個在社會生活中十分重要的人物，這個文字的創(chuàng)造需要超凡的智慧，而數(shù)千年前的良渚文化先民做到了！在良渚文化晚期，出現(xiàn)了“貞”字，被鐫刻在琮式玉管上。

于是后世的中國優(yōu)秀的知識分子成為“貞人”這樣的精英，才有資格在國家的重大典禮上占卜祭祀，如婦好如武丁如祖甲等等，來預測未來、預測農(nóng)事、預測戰(zhàn)爭、預測吉兇等等。

可以認為，甲骨文的貞字是由良渚文字承繼而來。

右排第三個字是個“方”字。許進雄先生認為，這是“象頭部有兩齒分歧的耕具形”［1］，而《說文解字》卻認為“併船也。像兩舟省、總頭形。凡方之屬皆從方。”但“方”字的出現(xiàn)應該在良渚文化時期就出現(xiàn)了，應當無疑。

那么，右排三個字從上至下為“邑貞方”。

再看左排三個字。

上面第一個字由一個三角和一個兩側豎筆出頭的“口”字組成。上面的三角可以理解為尖銳狀的石塊，而下面的出頭“口”字圖形可以看成是一個坑，用石塊砸坑，這就是一個“石”字。

第二個字應當為“門”字，其門框和下面的兩扇門的圖形已經(jīng)作了明顯示形。

第三個字為一個女子高舉著一個“子”，即一個婦女正托著一個小孩，這是一件多么高興的舉動，當為“好”字。

那么左排三個字從上至下為“石門好”。

把這六個字從右至左閱讀，就是一篇鐫刻在玉管上的祭文，即“邑貞方，石門好”。

六個字雖短，但涵義卻深。

這是一篇占卜后的記敘文，記錄的是良渚文化先民們的一次祭祀活動。在良渚文化時期，先民們?yōu)榱朔烙男枰诰勐渲帢嬛菈r，通過巫師占卜問神，究竟是建筑什么形狀的城墻為好？占卜的結果由右排號三字顯示“邑貞方”，即占卜告訴良渚先民，方形的城墻為好。而城墻以什么材料筑門呢？占卜的結果是“石門好”，用石頭建筑城墻的門為好。

我們知道，考古發(fā)掘的“良渚古城略呈圓角長方形”［2］，這和占卜的結果基本吻合，說明良渚時期先民是按照占卜的結果來構筑城垣；良渚地區(qū)少有石山，在周邊的地區(qū)在江蘇有石山，在浙江的寧波地區(qū)有石山，在當時的采掘工藝和交通運輸?shù)那闆r下，把這些在數(shù)百里之外的石頭用來徹門，實在是一件困難的事情，但良渚先民們是做到了。雖然門已經(jīng)毀壞，但在良渚考古中發(fā)現(xiàn)了以石頭作為城墻的地基，可見石頭在良渚先民中是最為結實可靠的材料。

這一篇只有短短六個字的鐫刻在良渚玉管上的祭文，清楚地揭示了良渚文化的社會生活，這是一個充滿巫術文化的時期，巫師在社會生活中充當著重要的角色，他們的占卜結果左右著族群的重大決策，這種決策的結果最后以珍貴的玉琮形管上刻畫文字予以記載，并由巫師或者酋長佩戴，以彰示整個族群。

同時，這篇玉文似乎還揭示良渚時期原始文本的閱讀順序，自右向左？當然，孤證不證，期望著有新的發(fā)現(xiàn)來證實良渚原始文字的閱讀順序。

參考文獻：

［1］許進雄：《中國古代社會－文字與人類學的透視》，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，2010年2月第一次印刷，P115；

［2］王寧遠：《從村居到王城》，杭州出版社，2013年12月第一版，P161；